聽到母親要給自己再娶,而且要娶的是盛家的姑娘時,齊衡心里泛起了一絲希望,可當他聽到母親說出如蘭的名字時,立馬拉下一張冷漠的臉諷刺地輕笑。
「我說母親,我這會兒已經入了翰林院,若將來有對齊家對你更好的婚事,母親是否又要改弦更張,何必這麼早定下呢?將來若后悔了怎麼辦?」
「啪」的一聲,齊衡的臉歪到一邊,白皙秀美的面龐紅起了幾個指印,郡主氣得發抖, 「你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,放肆!」
這是齊衡第一次不再恭敬聽話,而是冷嘲熱諷,這也是平寧郡主第一次這麼狠心的打兒子。
平寧郡主看著齊衡不屑冷漠的模樣,顫顫地后退了幾步。
「那日,我們三個坐在一塊兒,我本想試探著問盛家大娘子,誰知剛說了兩句,永昌侯梁家的吳大娘子就半道插進來說相中了明蘭,你叫為娘如何說?去與人相爭嗎?」「你若不喜歡如蘭,我也不會強求,這事兒還沒有定下,不過你以后再也別想見到明蘭了。」
齊衡心頭起伏如潮,一陣難過,忍不住淚水盈眶。
他想起小的時候看見明蘭在地上畫平行線,還說這兩根線雖然離得很近,但永遠都不會碰上。
齊衡捉了條毛毛蟲放到明蘭的裙子上,嚇得她連連跺腳甩掉毛毛蟲,齊衡指著地上被腳印踩在一塊的兩條線,笑道,你看,這不就碰上了嗎?
現在想想,自己和明蘭就成了那兩條線,本來離得那麼近,可是他想要明蘭,卻難如登天。
1,
其實在平寧郡主的眼里,別說是庶女出身的明蘭,即便是盛家的嫡女,她都瞧不上。
齊衡的外祖父襄陽侯護駕有功,卻折了一條腿,皇帝便封他的獨女做平寧郡主,自小養在宮里,極為受寵。
齊衡的父親是從三品的官職,領著鹽務的肥差。
齊大人雖然是老二,可齊國公府的大老爺只有一個兒子,病弱不堪,連個子嗣都沒有。
而齊衡也是獨子,一個鬧不好,堂兄死了,說不準將來連國公府都是齊衡的。
且不說齊家的家世多好,就齊衡的母親平寧郡主的眼光之高,一般人都入不了她的眼。
從齊衡開始玩耍的年紀,她就對所有可能成為她兒媳婦的女孩子嚴防死守,齊衡的表姐表妹想找他玩一下都不可能。
到齊衡啟蒙讀書時,她就開始給齊衡灌輸男女大防的思想,提醒他要提防打扮妖艷過分諂媚的女子。
齊衡去盛家讀書的第二天,平寧郡主就帶著些微薄的禮物去拜訪了盛家的女眷。
借著明蘭還小的由頭,讓盛家的女孩們不要再去私塾聽課了,還對齊衡說要他把盛家的妹妹們當親妹妹看待。
如此一來既斷了盛家姑娘勾引齊衡的機會,也給齊衡創造了更安靜的學習環境。
齊衡從小被母親培養的油鹽不進,面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墨蘭如蘭從不多看一眼,反倒喜歡去逗弄胖乎乎又不愛搭理他的明蘭。
平寧郡主看明蘭還是一副孩子氣的模樣,想著齊衡從小也沒有兄弟姐妹玩耍,或許是童心未泯,便也沒有說什麼。
可是當她為齊衡千挑萬選了一個高貴的未婚妻后,齊衡并沒有按照她所期待的那樣接納,而是借機誆明蘭到僻靜處表白。
這可氣壞了自視高貴的平寧郡主。
她先把幫齊衡的丫頭暴打一頓趕了出去,還把齊衡一頓臭罵,齊大人本想給兒子求個情,結果也受了連累。
「這個不長臉的東西,挖空心思做這種鬼祟伎倆,人家不理她,他都能失魂落魄一整天。」
聽到齊大人說,看樣子齊衡是真的喜歡上了盛家的姑娘時,平寧郡主更惱了。
「都說嚴父慈母,咱家倒是反過來的,我是狠心的娘,你是慈悲的爹,你愿意叫兒子討個五品官家的庶女做老婆,我還看不上呢!」
在平寧郡主的價值觀里,她是高貴的,齊衡是尊寵的,能做齊家兒媳婦的女子也必須有好的出身,而且能對齊家和齊衡有利。
而五品官的庶女明蘭,即便有好的容貌,好的教養,齊衡喜歡,這些都不能成為她能嫁進齊家的理由。
2,
齊家春光得意的時候,平寧郡主看不上明蘭,可齊衡死了老婆,齊家沒了以前的榮光后呢?
一場宮變讓朝堂死了大半的官員,皇帝下旨開了恩科,重新選拔官吏補充。
平寧郡主想著齊衡素日里跟盛長柏的關系好,且長柏又在翰林院工作,就讓他去找人家討教一下科舉文章,可齊衡寧可大冷天去翰林院外等著長柏下班,也不愿去盛府拜訪。
不為別的,只是不敢見明蘭。
郡主想到齊衡新婚后,縣主當場杖斃了一個齊衡十分親近的丫頭,仔細看那丫頭的眉眼,竟有幾分像明蘭。
齊大人看兒子這麼惦記盛家的姑娘,且盛家今時不同往日(盛纮不但高升了四品,長柏也得到了提拔,連侄子長梧也升了職,女婿也受到了重用)。
就讓平寧郡主去試試,讓明蘭給齊衡做繼室。
「晚了,人家早有安排。王家姐姐那個嫡出的女兒,估計要與她娘家侄兒親上加親,不過也沒定,且瞧著呢。明蘭那丫頭是老太太早打算好了的,是白石潭賀家旁支的一個哥兒。」
齊大人滿臉的失望,看著丈夫心疼兒子的難過勁兒,郡主還是說了句軟話。
「聽說盛家還未與賀家過明路呢,且現在盛家春風得意,沒準兒還會有變數。」「衡兒再不濟,也不至于將就一個庶女,若不是瞧著明蘭那孩子模樣性子都是一等的,若不是為著對不起兒子一回了,想遂了他的心愿,你當我樂意去打聽!」
她雖然嘴上這麼說,但她是打定了心思不會成為那個變數。
她既然能從王氏的嘴里套出她對如蘭和明蘭的安排,也知道明蘭跟賀家只是祖母的意思,并沒有真的定下來。
以齊家的地位,齊衡的人品,即便盛家現在春風得意,也比不上齊家,若平寧郡主真的上門去求娶明蘭做兒媳婦,不但王氏會滿心歡喜,盛纮也會想各種辦法讓老太太同意。
可是她并沒有這麼做。
她故意跟丈夫說明蘭跟賀家定下的事兒,也是說給齊衡聽的,她想讓這個成為齊衡忘記明蘭的理由。
她也知道明蘭有明蘭的好處,可是在她那里,硬件不達標,就只能判死刑。
3,
王氏睡前對盛纮說,「永昌侯府的吳大娘子跟我說,她相中了明蘭,配給她的小兒子梁晗,你且想好說辭,等老太太從宥陽回來,好讓她改變心意吧!」
盛纮聽完立馬心動,還想著如何跟老太太說。
這就是人性,人往高處走,水往低處流,遇到更好的,肯定會舍棄中等的。
以梁家的地位,梁晗的條件,王若弗和盛纮都心動,何況是齊國公府的齊衡呢?
當平寧郡主說想要盛家的女兒做兒媳時,王若弗立馬放棄了娘家的親外甥,把如蘭推出去,因為她知道齊家是門好親事。
若當初平寧郡主說看上了明蘭,她會藏著掖著不給?
所以,平寧郡主不是爭不過賀家和梁家,而是她不想去爭。
就像齊衡諷刺她時說的那樣。
「恐怕母親不是不知如何與人相爭,而是思辨敏捷,當梁家夫人看上明蘭后,你就立刻想到了要與永昌侯府結個轉折親吧,何況您的兒媳婦是嫡出的,又高了人家一等。」
平寧郡主能打聽到的事兒,永昌侯府的吳大娘子打聽不出來嗎?
所以,明蘭跟賀家的事兒,在她們面前都不是秘密。
可梁家為什麼敢示意王若弗說自己看上了明蘭?因為吳大娘子覺得,賀家跟梁家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,但凡她提出來,盛家一定會把閨女嫁到梁家。
而平寧郡主從一開始就看不上盛家的姑娘,為什麼又說看上了如蘭?
以前的盛家是不咋地,剛到京城的外地官員,人微言輕職位低。
可現在的盛家,兒子進了翰林院,和海家攀上了姻親;女兒嫁到伯爵府,女婿又是個上進的孩子;本家侄兒也在京城就職,盛纮自己也連升兩級,都混到正四品了。
盛家如今的形勢一片大好,已經不是當初的模樣。
她一直看不上的明蘭也成了權貴人家眼里的寶,這讓她很震驚。
為了彌補自己的兒子,也為了加入盛家這個龐大的姻親隊伍撒大網,她才選了如蘭。
現實生活中也有這樣的人,明明是自己看不上的,沒有選的,但看著別人都搶著買,心理就不一樣了,趕緊也去買一個,萬一是個寶呢,搶到就是賺到!
況且比起明蘭,她還搶了個更高級的。
這才是她選如蘭的真實想法,(後來聽到兒子不喜歡如蘭,又遇到了更好,更有價值的申氏,她立馬把如蘭蹬了,還羞辱了王氏一番。)
4,
平寧郡主這一生都困在「權勢」二字上,就像她對齊衡說的話。
「若你爹是世子,若咱們夠能耐,你愛娶誰就娶誰,便是叫盛府送個庶女給你做側室,他們也會去做。可是咱們齊家什麼也不是,我就仗著先帝的一點寵愛,齊國公才有如今的風光,可是一朝天子一朝臣,咱們待給自己尋靠山呀!」
可是她卻沒想過,靠天靠地靠別人都不如靠自己,若是齊衡自己處身不正,再大的靠山也沒用。
齊衡一輩子郁郁寡歡,一生都活在執念里,活在幻想中,這樣的他即便是振興了齊家的門楣,又得到了什麼呢!他從未真正開心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