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娘罪惡深重,我如何不知?
可那回我去瞧她,真是操勞的沒人養了,她對著我一直哭,一直哭,為人子女,我怎麼看的下去呀?」
面對康允兒牛皮糖一樣的糾纏,華蘭也厭煩了。
「我知道那是你娘,誰都知道那是你娘!
那樁陳年官司我懶得說,老太太沒事,那是她洪福齊天,姨母居心惡毒,卻是板上釘釘的。
我們大房和二房多少年的情分了,比尋常分家的親兄弟還要好,這情分往后還要接著下去,伯父和伯母絕不會為了你叫兩房生了嫌隙!」
連華蘭這種最重視親友之間關系的人,都煩了這個既是她表妹,又是她堂弟媳的康允兒,可見此刻的允兒有多不受盛家人的待見。
本來允兒就是王若弗最喜歡的外甥女,王若弗還有心讓她當兒媳婦呢,盛老太太親自做的媒把她說給大房的侄孫子,允兒跟盛纮一家的關系算得上是親上加親,因此無論是宥陽盛維一家,還是京城盛纮一家,對她都十分親近。
可這種親近友好并沒有換來感恩,帶來的卻是不厭其煩的騷擾。
1,
康姨母借王若弗的手毒害盛老太太一事,把盛家人都氣得發瘋了。
宥陽一家深受盛老太太的恩惠,面對親家這種行為既慚愧又憤恨,可康允兒一向對丈夫體貼對公婆恭敬,盛家是明事理的人家,也沒有把怨氣撒在允兒身上,只能多探望盛老太太,努力不讓康姨媽的行為影響盛家兩房之間的關系。
京城盛纮一家有人氣康姨媽毒害盛老太太,有人氣她影響自己的仕途名聲,有人氣她連累的自己的親娘,不管由頭怎樣,大家氣得都是康姨媽,對允兒卻還是一如往常。
康姨媽被送往內獄慎戒司后,長柏眼看大局已定,就通知了華蘭,再著人通知了陪婆婆回鄉下探親剛回的如蘭,然后是住的稍遠一點的長梧,允兒夫妻倆。
華蘭聽了海氏的講述,明蘭驚得呆若木雞,如蘭更是做夢都想不到這世間還有下毒這回事。
最慘的是允兒,乍聞母親教唆姨母下毒,要殺害的夫家最崇敬的盛老太太,她當時就昏倒了;好不容易被掐人中弄醒了,又得知母親應被送進那暗無天日,永世不能出來的慎戒司,她再度昏死過去。
長梧急匆匆去探望盛老太太,見老太太已安然無恙,才松了一口氣,至于丈母娘會如何,他根本就不想管。
允兒由長梧陪著去探望要回老家鄉下吃齋念經受罰的王氏姨母,剛到門口就聽見華蘭對王若弗的說教。
「娘,姨母是個什麼人,你怎麼就不清楚呢,她前面搶你女婿的時候,你不是氣得咬牙切齒嗎?怎麼現在全忘了。
咱們姐弟幾個從不愛搭理她,不是因為康家勢弱瞧不起她,實在是姨母這個人太過分了。
長柏說得對,那就是個禍害,跟她走得近,肯定倒大霉。」
允兒本來就是來謝罪的,聽到最后一句,又差點昏倒過去。
王氏看到允兒,恨得牙根癢癢。
「趕上這麼個姐姐,已是我上輩子的孽,你這外甥女,我可當不起。」
華蘭看允兒跪地哭泣,長梧也跟著跪了下去,趕緊過去扶起來,轉頭對母親說道。
「娘,你看你,這跟允兒妹妹有什麼關系,就算你不認外甥女,也得認侄媳婦呀。」
話里話外,華蘭已經說明了自己的立場。
允兒大哭一場后,回康家找父兄商量,可康家的內宅如今是妾室當家,父親對她也是冷冰冰的,根本不愿意提起母親,兄長康晉滿臉苦痛茫然,不知所措。
她去求王家,可外祖母病的不省人事,舅父忙著在床前伺候,舅母態度鄙夷厭棄,幾番推諉敷衍。
最后康允兒又求到了盛家,可話還沒有說出口,就被長柏堵了回來。
「若作為姨母之女而來,就什麼都不必說了,只請出去;若作為堂兄之妻,咱們還是一家人。」
「我已寫信回宥陽,將此事一并告知了伯父伯母。」
長柏這最后一句是對長梧的提醒,也是對允兒的警告,果然低頭勸慰哭泣妻子的長梧傻了,允兒呆滯了,也不敢哭了。
華蘭和如蘭想營救母親,奈何長柏那里如銅墻鐵壁,她們便帶著允兒去寧遠侯府找明蘭。
華蘭的意圖很明顯,讓明蘭看著允兒知道元兇是康姨媽而不是王氏,讓她找顧廷燁去跟長柏說情。
明蘭一見允兒,果然皺起了眉頭。
「我們兩房素來親厚,堂嫂要來我這,我歡迎至極,只請堂嫂莫要提起令堂半個字。」
面對如蘭的要求,明蘭只說了一句。
「五姐姐應該先去問問老太太,畢竟,被下毒損了半條性命,生死掙扎的是她。
五姐姐去問問看,老太太現在如何看待想叫她大病不愈的兒媳婦。」
參與此事,知道此事的盛家人,都對康允兒擺出了自己的態度,作為盛家的兒媳婦,盛家人依舊會善待她,但作為康家人就不行了,尤其是不要在盛家提起康姨媽半個字。
康允兒也知道,母親這次是罪孽深重,做兒女的,該盡的本分都盡了,其余的也不可再強求。
若她能一直這樣想,她在盛家的日子還能安穩幸福的過下去,可她只安分了幾年,就又開始鬧騰了。
2,
一封從宥陽老家寄來的家書,把康允兒嚇個半死,急哭了的她又一次跑到華蘭處求幫助。
「表姐,你幫幫我吧,我那幾個孩子打出娘胎就沒有離開過我身邊呀!」
康允兒哭得氣息不穩。
長梧是個實干的,又加上盛家的助力還有顧廷燁的幫扶,他官職也在不斷提升。
幾年前康允兒在內務府哭天搶地要看一眼康姨母都不行,隨著長梧的升官,她的臉面就更大了,再次到內務府要求看康姨母時,終于被允許了。
在慎戒司關了這麼多年,第一次看到親人,康姨母無比激動,一個勁兒讓女兒救她出去。
其實早在看母親之前,康允兒一直都沒有放棄救她。
華蘭很早就勸過她,不要拿自己跟整個二房賭,大房里哪一個都不會押她,包括跟她夫妻多年的長梧。
剛開始她天天哭,整天讓長梧想辦法救出康姨母,宥陽的婆母把她關在老家一年。
盛老太太隨著長柏赴任,好不容易過年回京一次,她跑到壽安堂的門口跪著,求老太太原宥康姨媽,求老太太讓人把她放出來。
老太太氣得不輕,宥陽大房的李氏也氣得生了一場大病,兩個月后直接抬了個好出身的良妾進門,還有意一直把允兒關在老家,讓那個良妾做平妻,替長梧出面張羅。
總算長梧念著夫妻之情,好說歹說才保住了允兒的地位。
可允兒面對一次次的懲罰警告,根本不放在心上,還是四處奔走營救康姨媽。
康家的嫂子讓她纏的煩了,就攛掇說,要想從慎戒司放人出來,平常人家是做不到的,只有寧遠侯府可以辦到。
當時明蘭跟著顧廷燁遠赴蜀地,康允兒想都不想立馬刺破了手指,寫了一封血書送去蜀地。
好在宥陽的婆母對她不放心,放了幾個心腹在她身邊,機靈的管家婆子攔下了這封血書,若是真的送到了顧廷燁的手里,明蘭也就罷了,顧廷燁會怎麼想,長梧的武官生涯還要靠他罩著呢。
婆母怒了,直接命人把允兒生的幾個孩子帶回宥陽,由祖父母親自教。
這次連長梧都不幫她說話了,還說如果有下次,就把允兒趕回老家,令抬平妻。
妻子他還是喜歡的,可妻子再重要也不能為了她的妄念,拼上自己的前途,搭上一大家子的親戚關系。
「你也該知足了,我大伯父,大伯母待你夠厚道了,雖然心中有氣,但從未遷怒于你,你想想元兒,她的公婆還是咱們嫡親的舅舅,舅母呢!現在怎麼樣了。
聽說王家表弟最近又添了個兒子,要說還是舅母眼力好,抬進來的二房果然旺夫益子。」
華蘭的警告意味深長,允兒聽得心頭一驚,若是她再這麼下去,結果只能是自己困死在宥陽,跟康元兒一個下場。
3,
于情盛老太太成全了她的這門親事,若不是老太太牽線,以康家當時的境況,她想找個好婆家難如登天。
她結婚后,公婆待她和善,沒有讓她立過一天的規矩,丈夫疼愛有加,走到哪把她帶到哪,小夫妻倆過日子。
這樣美滿幸福的生活,都是老太太牽的線,可她對盛老太太是否念及半點恩情!
于理,盛纮一家是長梧和宥陽盛家的最大助力,盛老太太從開始就一直幫扶著大房這一支,是宥陽盛家的恩人,康允兒既然嫁到盛家,就應該跟婆家人一樣把老太太當恩人感激著。
就算是非親非故,康姨母毒害盛老太太是事實,居心歹毒是事實,殺人償命天經地義,做錯事要受懲罰也是應該的,王若弗還在宥陽家廟里關了十年呢,康允兒卻在康姨媽剛進慎戒司后,就立馬想要營救, 在她的心里,親情母愛大于一切道德法律正義。
自己若有本事營救也就算了,可她只會求人,而且犯得最多的就是盛家,瞧著華蘭脾氣好,一趟一趟地找她訴苦,知道盛老太太心軟,大過年的跑到壽安堂跪求原諒。
比起王舅母的鄙夷,康家人的冷淡敷衍,盛家對康允兒的態度實在是太好了,這才是她一遍遍找上盛家的原因。
公婆的善待,丈夫的袒護,讓康允兒覺得自己不會有危險,最多是小懲大誡,高高舉起輕輕放下。
受到傷害的是盛家,康允兒從未站在受害者的角度上想一下,盛家人根本不想再提以前的事情,還是一直纏著盛家原諒康姨母,營救康姨媽,一遍遍的讓盛家人想起以前的窩心事,一遍遍的接人家的傷疤。
利用別人的善良打感情牌,這樣的人即便是烏鴉窩里飛出的白鳳凰,也是只可惡的白鳳凰。